小時候的過年意象,是雜沓人群辦年貨的嘈雜,是和大人一起去百貨公司,認真挑衣服買新衣服的時刻,不像現在看到特價總是手滑,買新衣服不再稀罕。那時總是看三大電視各種接力賀歲節目,把當年吉祥話學過一輪:欣欣向龍、合不龍嘴、幸福龍虎哩,再看衛視西片台,好幾部其實已經看過好幾遍的強檔片。守歲吃打了一顆蛋的統一鮮蝦麵,對於平常不能吃宵夜的我,是一種奢侈的儀式感。當然還有和親戚小孩一起又愛又怕點煙火的興奮,打牌的聲音?那自然是過年唯一指定的背景音了。
剛開始搬到新的國家時,自身文化成了一種獨特標誌,前幾個過年時節缺不了辦農曆年派對給外國朋友感受氣氛,穿上遠渡重洋帶來的大紅色滾金邊改良式旗袍,擺出在台灣好幾年沒拿出來的毛筆墨汁,寫歪七扭八的春聯唬人,笨手笨腳胡瞎幾道簡易版的年菜,或乾脆就弄個火鍋講的圍爐典故,為的就是他鄉撐出熟悉的年味。熱熱鬧鬧酒酣耳熱,也是不錯的一天。
幾年過去,才又意識到,過年最後最想的,還是跟家人一起過。一開始出國並不會意識到,過年是有期限的,總覺得新的一年總是會來,而過年總是會發生。但當異國生活穩定了,就回神發現,能夠過年的次數,存在著上限。想要和家人過,那「過一次少一次」的邊際就會被放更大。若是中年定居異鄉,可能還有個四十次年可以過,但能和父母親一起慶祝的次數,大約驟然減半。甭提以前說包紅包只包到18歲,但總是一年又一年包下去的祖父母。
這時才恍惚理解,每逢佳節倍思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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